猪周期的波动周期和囚徒困境

发布时间:2022-12-01 06:49:07


  猪周期是指市场销售的猪肉价格出现持续性、周期性的波动,是中国生猪与猪肉市场的一种具有明显特征的现象,由于猪肉在中国饮食结构中的地位,以及在CPI统计数据中的重要性,所以,猪周期对中国宏观经济和社会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猪周期的波动周期

  生猪和猪肉,虽然是一种流通于市场的商品,却拥有自身独特的属性、特别是天然的时间属性。生猪和猪肉均属于生物性畜产品,生猪有自然生长的时间周期,猪肉也有合理保存的时间周期,一旦超过时间周期,其价值会随时间呈现加速衰减。

  据研究,猪的繁育周期大约是12个月、生长周期大约是6个月,而且一旦出栏、就失去较长期限保存的基础,必须尽早进入流通和消费环节。

  因此,生猪与猪肉的一个标准周期,即包括繁育周期、生长周期和流通、消费周期,大致上在18-24个月左右,而一个完整的猪周期至少包括两个生猪与猪肉的标准周期(36-48个月),其中一个是上涨周期、一个是下跌周期。

  为什么一个猪周期会包括两个标准周期、或一个上涨和一个下跌周期?

  当生猪和猪肉价格处于上涨周期时,会引发市场上的供过于求,而供过于求必然会抑制市场价格进入下跌周期,这时,下跌周期又会导致市场上的供弱于求,再度的供求失衡再次导致生猪和猪肉价格重新进入上涨周期。

  所以,只有两个标准周期(一个上涨、一个下跌)才可能构成一个完整的猪周期。有机构统计2005年以来,一共发生过四次明显的猪周期,包括2006年6月-2009年11月(历时41个月)、2009年12月-2013年12月(历时48个月)、2014年1月-2018年7月(历时54个月)、2018年8月至2021年6月(历时34个月),目前则是处于又一次新的猪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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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周期是供给端、还是需求端的问题

  市场上的供求关系失衡,有三种可能性,第一种是供给稳定而需求波动,第二种是需求稳定而供给波动,第三种则是更复杂的供给和需求同时波动。

  那么,影响猪周期的会是哪种可能性?

  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2005年以来,中国人均猪肉的消费量,除个别年份的波动值偏离较明显外,其他年份基本保持稳定,考虑同期的人口基数变动数据,猪肉需求端的变动趋势是相对稳定、增长有限。也就是,猪肉的消费需求端长期以来、跨猪周期呈现相对平稳的状态。

  如果将同一时期内的猪肉价格变化与猪肉需求变化放在同一个时间坐标系内,可以发现,影响猪周期价格波动的并不是需求端,那么如果不是需求端,就必然是供给端。有研究也认为,猪周期的扰动因素是受价格波动影响的资本,在价格收益的驱动下,导致生猪和猪肉产能规模产生周期性扩大和缩小,造成市场的供给端出现周期性的变化。

  上述研究的观点,即造成猪周期形成的因素在供给端是合理的,也是有数据可以佐证的,但影响供给的因素是不是资本,却仍值得商榷。

  资本的确可能在利益的驱动下,造成生猪和猪肉在供给端的经常性加速和减速,这也的确可能会形成周期性波动。但是,正如前文所述,一个包括繁育和成长的标准周期至少有18-24个月,而且猪周期也已经明显出现过多次,任何资本都不可能如此健忘、缺乏利用经验积累进行学习的能力,无视生猪和猪肉进入流通和消费环节的自然时间性,或是不顾多次周期性波动的血淋淋教训。因此,完全认为是资本造成的猪周期,观点过于片面。

  是否存在非对称信息原因

  目前,中国金融市场已经提供了生猪期货产品,同时,农业农村部、国家统计局也都提供关于生猪和猪肉价格的相关数据,甚至养殖户自己也完全可以通过电子商务平台或线下的贸易市场,掌握最新的生猪和猪肉价格的信息。

  在市场价格信息透明的同时,养殖户或许无法全面掌握全市场供给意愿的信息,但却完全可能了解自己身边同业人员的供给意愿信息、或者说部分市场供给意愿的信息。这样的部分市场供给意愿信息,虽然无法完全精准替代全市场数据,但是由于生猪养殖和猪肉消费在中国的普遍性,因此即使是部分市场信息也具有较高程度的抽样可信度。

  所以,非对称信息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但绝对不会是导致猪周期中供给端规模不断规律性变化的主导性原因。

  如果无法将猪周期中的供求关系失衡,归为市场信息的非对称原因,那么就需要从养殖户在面对市场信息时,如何考虑决策的角度进一步探究其原因。

  之所以,包括独立养殖户和养殖企业都会受到猪周期的困扰,说明所有市场主体都对前景形成非常明显的固定预期,并且这个预期是建立在非理性或信息缺陷的基础上,没有考虑到这个普遍固定的预期会对供给产生的反作用。

  这里提到的信息不完备,并不是信息不对称,因为信息不对称是指受到信息搜集能力等方面原因,导致市场主体在进行决策时,缺乏充分的信息,而信息缺陷则是指即使有能力搜集或已搜集到足够的信息时,因为其他方面的原因(主要是心理方面),在做决策时有意忽略这些信息。

  养殖成本(猪粮比)和周期,以及养殖收益在各类收入中的占比,理应让市场主体充分考虑所有可得信息(包括其他市场主体决策的信息),并进行理性预期分析,但是猪周期的结果,说明市场主体即使经过多次猪周期,也依然根据拇指法则(Rule of Thumb)/经验法则进行决策。原因何在?是系统1和系统2的能量消耗影响?还是对收益的追求,忽略了风险?

  猪周期的囚徒困境

  非合作博弈的囚徒困境下,所有人都是从自己利益最大化出发、并不会选择整体利益最大化。纳什均衡也计算出当所有人都选择自己利益最大化时,无论个人利益、还是整体利益,都无法得到最优解,如果再考虑到卡尼曼的“损失厌恶”(损失心理两倍于收益心理),就会更加强化了非最优解的“困境”。

  在猪周期的市场主体间,存在两种不同的“囚徒困境”,一种是与其他市场主体之间的非合作博弈,另一种是与理性的自己之间的非合作博弈。

  与其他市场主体之间的非合作博弈容易理解,与理性自己之间的非合作博弈是指什么呢?非理性的自己,是在信息缺陷时,由经验法则(系统1)主导决策,而理性的自己,则是在信息充分的基础上,依靠客观分析(系统2)的决策。

  第一种非合作博弈,如果所有市场主体都进行养殖,所有市场主体的收益假设都是1,所有市场主体都不进行养殖,所有市场主体的收益假设都是0,部分市场主体养殖、而另一部分不养殖,则养殖的收益是3、不养殖的收益是0。在“真正”的非合作博弈,即彼此间完全没有互通消息时,所有市场主体都会选择养殖,但结果也同样是预期是3、实际是1。

  如果按照正常的非合作博弈来看,当某个市场主体选择养殖时,应该是以其他市场主体会选择不养殖为最大预期,但实际上,市场主体在进行自己是否养殖的决策时,并不会考虑其他市场主体的决策。也就是,所有市场主体都没有进行过类似“囚徒困境”的分析。

  2022年中,中国生猪养殖业的上市公司正邦科技,爆出“因为资金短缺导致饲料不足,发生猪吃猪”的事件,而在最近的一次“猪周期”中,原本因为供求关系导致的波动,叠加“非洲猪瘟”影响,加剧了生猪和猪肉价格波动的幅度。这驱使中国几乎所有的生猪养殖企业都纷纷扩大产能,而且这些企业几乎所有的产能扩大投资也都通过公告形式透明公开。

  此时,在中国人口与人均猪肉消费量保持基本稳定的条件下,大规模集中扩张产能必然导致一个标准周期后的集中供给。那么,任何一个企业都无法将决策失误的责任归咎于信息不对称,因为每个企业都充分了解其他企业的潜在新增产能规模,所以,只能认为是企业有意让自己陷入信息缺陷之中,在与其他市场主体和理性的自己之间的囚徒困境,最终都困住了自己。

  几乎所有的生猪养殖企业在2022年都为自己的非最优解决策付出惨痛代价。如果说,独立养殖户还可能受限于信息搜集能力和分析判断能力,可能因为信息不对称让自己被动陷入猪周期,但大型养殖企业也同样不能从多次猪周期中增强对供求关系下价格周期性波动的敏感,两次、甚至多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背后的原因值得更多思考。

  其他

  在猪周期中,另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是养殖成本、主要是指饲料,中国当前的猪饲料自主率有限、对外依存度明显,这就会造成当供给集中增加时,猪饲料市场同样出现供求关系失衡,考虑“猪粮比”因素,当生猪和猪肉市场价格下跌的同时、养殖的成本却还在高位,进一步挤出了养殖利润,加速猪周期的波动曲线斜率变化。

  除此之外,行为科学因素对决策的影响,也会改变猪周期的波动曲线,或许这可以从侧面解释为什么明知道信息缺陷,却仍然作出非最优解的决策,因为在面对猪周期的波动时,选择养殖的行为成本远低于不养殖而转做其他营生的未知成本,即使了解猪周期的波动,也不敢押注逆周期,因为博弈的心理影响。

  而囚徒困境告诉我们,充分的沟通至关重要,如果在进行决策前,能够尽可能获得其他人的决定、特别是独立客观的决定,有利于自己决策更加明智。但难点在于每个主体都这样想,或许就不会让其他主体了解自己的真实想法。

  标准的供求曲线,供给和需求两条曲线会交汇在均衡点,但实际市场中,在均衡点左侧时,供给和需求曲线会向均衡点收敛的争议不大,但是在均衡点右侧,是不是真的会继续发散?还是供给曲线会掉头与需求曲线重合?

  如果实际市场的供求曲线关系,会在均衡点右侧发生变化,什么才是更好的策略?当可知市场主体的供给总量不高于需求总量时,或者说供求关系曲线在均衡价格及左侧时,选择参与市场供给的决策显然是有收益的,但如果是可知市场主体的供给总量高于需求总量,或者供求关系曲线在均衡价格右侧时,是否就应该选择其他的目标了?

  在众多针对猪周期的建言中,增加政策补贴的出现频率很高,其初衷是对猪周期下市场主体的收益波动进行“削峰填谷”、至少是“填谷”,但政策性补贴对猪周期的作用是压制还是加剧?如果兜底性质的政策补贴,成为市场主体的固化预期,是否反而更加刺激了供给的非理性?造成市场主体收益波动幅度的加剧?形成市场主体与政策补贴之间的又一个新的囚徒困境?

  除了猪周期之外,决策的囚徒困境还可以推至更多出现周期性规律波动的场景,比如考试的大小年等等。所以,在周期性波动中的囚徒困境现象,非常值得更加全面和深入地展开研究,可惜目前这里仍处缺少更多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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